親親 Sophie & Nita 小寶貝

 2012.10.16 (二)

將繪本放進袋子裡，今早我特地請了假，到 Sophie 的學校擔任志工媽媽，要為孩子們說故事。

每個星期二的上午第二堂課，是Sophie 班上的閱讀課，孩子們會由導師帶著來到圖書館，坐在溫潤的木地板上，聽三位志工媽媽輪流在每周分享不一樣的故事。

Sophie 對於我到學校講故事顯得相當興奮，其實我也很期待。當這群小一的孩子靜悄悄的排隊走進圖書館，我見到了隊伍中那個拼命揮手、笑得燦爛的 Sophie。

繪本利用實體投影機放大到螢幕上，幾個孩子念出了書名「米爺爺學認字」，著實嚇了我一大跳。接下來，我的第一個志工媽媽說故事體驗，算是平平穩穩地結束了。孩子們聽完故事，很自動的各自到書櫃前借書，然後盤腿坐在地板上讀了起來，除了，Sophie。

明明兩個小時前才送她出門上學去，但這會兒的她好像很多天沒見到我似的，一直緊緊黏著我，她還告訴我，她做了一個東西要送給我。

我沒有多問她想送我甚麼東西，只是和導師試圖支開她去看書，因為導師要和我談談她在學校裡的情形。

當導師特別講到 Sophie 要加強生活自理能力，因為她的抽屜和座位總是一團混亂時，我真的忘了她也稱讚 Sophie 是善良而和氣的好孩子。

我滿心只想像她那亂塞在座位底下籃子裡的毯子和總是亂七八糟的抽屜。那時，我的心情真的盪到谷底。

為什麼會這樣呢? 到底有多糟糕呢?

這堂課結束後，我依著老師的建議到教室裡看看 Sophie 的座位，順便取走那老是掉在地上、被走過的同學踩到的毯子。

看到實景後，我鬆了一口氣，毯子的確是塞在座位下，但是並沒有我想像中佈滿了腳印，事實上，似乎一個腳印也沒有。而抽屜的確是很混亂，我想到自己念小學時那總是贏得老師稱讚的整齊抽屜，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怒氣，油然而生，而那股怒氣讓我完全忽略看看 Sophie 剛剛到教室裡遞給我的東西，也沒有回應她說：「媽咪，這是我送你的禮物喔!」

我只是將她所謂的禮物握在手裡，然後皺著眉頭說她的抽屜好亂，然後我犯了一個不該犯的錯，我指了一下斜前方的抽屜，對 Sophie說：「你看，要是像那麼整齊多好!」

Sophie 原本笑著的臉蒙上了一層烏雲，她有些不開心。

我沒有多說甚麼，只表示我要走了。我在走廊上回頭看了看教室裡的她，剛剛的那片烏雲不見了，她笑著和我揮手。

我心裡好像有種東西融化了，於是我繼續站著，等待她等會兒走出教室領取上午的水果點心時，想要給她一個擁抱。

她倏地來到我面前，在我懷裡的她問我說：「媽咪，你喜歡我嗎?」

「當然喜歡呀，要加油喔，把抽屜整理乾淨。」雖然我被她的問題嚇了一跳，但是我仍然執著於那個剛剛讓我生氣的事由。

離開了學校，我走向附近的公車站，準備回辦公室上班。走了幾公尺的路，心情稍稍平復了些，我才注意到手中握了個東西。

我張手一看，是一個用瓦楞紙做的小卡片。封面畫了個愛心，還有個英文字「YOU」，這讓我微微地笑了。

接著我打開了卡片，裏頭的字，卻讓我濕了眼眶。
  

我想起了她告訴我這是她早上做的。她上小學後，和念幼稚園的時候一樣，每天都會送我小禮物，只是小學沒有自由創作的餘裕時間，於是她總是利用上午七點四十分到校的時間，從回收箱裡撿瓦楞紙或回收紙畫畫送給我。
  
  

只是這一次不一樣，她用注音符號寫下她想對我說的話。

坐在搖晃的公車上，我回想她上小學後的第一個月，雖然白天起床出門上學的時間總是安然度過，但是放學後的寫功課時間，卻經常是可怕的戰場，充滿媽媽不斷的責備、甚至處罰。

她在幼稚園沒有寫過功課，也沒有學完所有的注音符號，因此國語就變成了嚴峻的挑戰。她不知有多少次因為坐姿、拿筆姿勢、字的工整、還有拼音的熟練度被責罵，也因為寫功課的懶散態度被我咆嘯到哭泣。

我認同學齡前不需要超進度學習，但上了小學後，從握筆的姿勢就該打好根基，因此，我變成了嚴厲的虎媽，加上在壓縮的晚上因為必須準時上床睡覺的時間壓力，我的「媽媽安親班」彷如一個燒開的鍋爐，隨時會炸開。

幸運的是，Sophie 承住了來自我的無理壓力，她漸入佳境，寫功課的速度變快了、字變工整了，態度也變積極了，一切，好像苦盡甘來。那個鍋爐，也已經不沸騰了。

但是，我還是認為她對拼音不熟悉，我不曉得她何時可以自己念一本書，更遑論念沒有注音符號的書。因為，認符號、認字對她來說，完全不是一個強項，我記得她念小班的時候，連阿拉伯數字還認不得幾個。

但是，此時此刻拿在我手裡的，是她親手寫下來的注音拼音，是她親手做的小卡片。只為了，我今天要到她班上說故事。

她的字裡行間，充滿了期待、愉快、感謝和愛。

而我，給她的卻是甚麼?

不應該存在心裡的比較，讓我忽視了她的好。

我忘了她是一個獨立的個體，她有她的特別之處，我不能要求她和小時候的我一樣，也不能拿她和別人比較。

更何況，我除了會念書以外，沒有多的技能，而 Sophie 有的是她的創意和動手做的天分，我憑甚麼要她像我一樣?

我緊緊的握著這張小卡片，心裡有千千萬萬個對不起。

對不起，親愛的 Sophie，我忘了你的善良和天真，也忽略了你的心意和進步。

這張卡片，我會放在我的桌前，時時刻刻提醒著我，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
就像，那張你在上學第三周寫給我和爸爸的第一封信一樣，我貼在辦公室的隔間板上，好好的保存著，那是能讓我在上班時會心一笑的寶貝。

想和你說，媽咪也很愛你。